记得也不要紧,我和你再说一遍。内气自经脉向上,贯穿四肢……”
玄武定就是让他在墓穴中挨过四年的功法。
入息如钟,整个人能陷入缓慢的境地,伤口血停,再徐徐修复。岁月光阴都像是暂缓,与世隔离。
据说,有先人曾用此法,在终南山入定,再一睁眼,就是百年之后——
“顾楠!你听到了吗?!说话!”顾弛一边说,一边仔细听着隔壁那时而有,时而无得呼吸声,心急如焚,“好好好,说不出来就算了,你不能睡过去,听到没有?用我教你的……”
这时,忽然有人似是叹道:“确实是顶尖功法,怪不得你无水无食,撑了四年。就像睡了一觉,也没有如何消减。”
顾弛勃然变色:“你没走?!”
近在咫尺的甬道里,多出了一道呼吸。像是突兀出现,又像是一直没有离开。紧接着,火匣燃起焰火,耶律尧不紧不慢地点燃墙上火把。
然后,从怀中掏出纱布,边慢条斯理地缠着手上伤口,边道:“上去了,又下来了。”
顾弛再猛然扭头,看向顾楠。她身上完好无损,没有伤口。只是衣摆上沾了点落下的血。倒在地上,呼吸不顺,不像是有生命危险,倒像只是被某个学艺不精的人点了穴道。
饶是顾弛再经历大风大浪,心已麻木,此刻却还是被他这一招接一招,攻心上火,一口鲜血吐了出来:“你——!!!你算计的!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,不是太子让你来的对吧?”
耶律尧答道:“给宣大人递了信,得他首肯进来的。”
顾弛被气得躬身按地,喘息不止:“你……原来你是想要玄武定的功法……怎么,你当睡上个年,就能有救了吗?你这个……你这个疯子——”
“我。”耶律尧简单处理好伤口,一脚踩在铁栅横栏上,手肘虚搭膝上,微微倾身,隔着狱门看向顾弛,竟然露出个笑来,“我从前几天到现在,心情都很不好。你最好闭嘴,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更难受。至
于顾楠么……”
耶律尧瞥了顾楠一眼,淡淡道:“她会救你。”
他没有提顾弛的结局。
因为谁都知道,事已至此,等待顾弛的只有一死。
出了昭狱,阳光极盛。
耶律尧慵懒地微眯眸子,像是被太阳晒得有点困意。
温符那边没有常用药物,他本来想去药馆买点膏药,但又嫌麻烦,便吹了声口哨,盘旋在附近的追虹应声而落,在他护腕上温驯敛翅。
耶律尧便给它塞了块银子,让它去药店跑一趟。
一个人径直去了郊外的荒野。这边是昔年的乱葬岗,如今整治,倒有一些普通人家来埋葬。再远处,甚至还有几家学堂,和一处济慈堂。
耶律尧一路七拐八绕,走到某处坟前,盘腿坐下,端详着碑上文字。
树影婆娑,细碎阳光斑驳落下。
这处孤坟目前还没有入棺,也没有填土。
本来做好的一些东西,好像都暂时派不上用场了。
耶律尧罕见地出了会神,浓睫垂落,想了想,将一个包裹严实的盒匣埋了进去。
翌日,按照约定,他来到桃花里,想和温符敲定何时出发前往鬼谷。
刚一进楼,却发现雪狼在花丛里撒欢,玩得不亦乐乎,浑身上下黏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瓣。
是阿望。
阿望见到他,想扑,被耶律尧用手别开:“你怎么在这……?”
他意识到什么,若有所感地侧眸看去,果然,看到二楼临栏处,少女正捧了一杯茶,坐在窗前微微出神。
发现(增补)
花店木叶葱茏, 花枝横斜。
宣榕坐在藤蔓之下,侧眸望向车水马龙的街道。
这几日京中看似平静,实则暗流涌动。
如舒公必是死罪, 但皇后枉顾国法,挟势杀臣也是事实, 废后旨意欲发不发, 各方都在斡旋。就连卧病在床的谢旻, 也在召集东宫属臣商议。
但昨天, 他抽空命人送来了一册竹简。
宣榕当时伸手一握,竹简差点没碎。这种古物即使保存再好,也耐不住年岁泛黄腐朽。她赶紧捧起, 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跑腿的随侍垂首敛眸:“殿下说您一看便知。”
宣榕展开。这是一卷至少百年的竹简,似是因为常年翻看, 绳索磨断过, 重串了新的麻绳, 背页的某一条竹简上,用墨水写着:
乾泰三年五月赠太子殿下。
字迹稚嫩, 一笔一画。
她也有这么一卷,不过写的是“赠郡主”——
顾楠的字迹。
宣榕又问:“阿旻可还有说什么?”
随侍恭敬地道:“殿下说顺势而为, 顺其自然, 您万万不用为难。”
宣榕轻叹了口气, 懂了谢旻何意。
他这是不便出手,想托自己给顾楠说情。